衛瑉鶯打人是真的很疼。

這點從南宮孝寬第一次認識她的時候就領略過了。當然,那時他還不知道衛瑉鶯的名字,不知道她的長相，甚至不知道她是男是女。

天下大定之後，南宮孝寬也算是報了家仇,一朝卸下身上背負的東西,他只覺得人生的路程都敞亮起來了。

他作為文睿帝北堂曜身邊的第一親信，領內衛府首職，逍遙樓歸了朝廷,樓裏大小頭目均有封賞,而他依舊帶著這些人為北堂曜服務,只是換了個身份而已。

日子是很愜意沒錯,但總感覺......好像少了點什麽。

阿蘿攀著南宮孝寬的大腿,咧著嘴笑：“南~宮~大~人~”

南宮孝寬低頭看著還沒自己腿高的小公主，將她抱起來：“阿蘿怎麽在這？”

回頭一看,她身邊也沒個人,心裏登時知道伺候的人又把她跟丟了。

“大人行走宮中,是大~人物，阿蘿想去國子監~”

先誇一通,把人誇暈,再提自己的要求，這是阿蘿新學到的話術,並且非常之管用。

國子監？？

南宮孝寬一手抱著阿蘿,邊往外走邊說：“阿蘿去國子監做什麽？想讀書嗎？”

阿蘿用力點頭,認真地說：“嗯,因為知識，就是力量。”

南宮孝寬：“......”

......這鬼精的丫頭，不應該是愛讀書的款啊！

南宮孝寬狐疑著，被小丫頭攛掇著去了國子監。這個時辰正是太傅講課的時候，胡子花白的太傅拿著一卷書，底下念書的年輕人們都昏昏欲睡。

“有什麽好看的？”

阿蘿騎在他肩上，費勁得將自己往墻上湊：“南宮大人認識他嗎？”

“誰？”

南宮孝寬順著阿蘿指的地方看過去，驚訝地差點把阿蘿摔下去：“你問他做什麽？”

阿蘿指的人，穿著一身銀白的錦袍，正在努力地看桌上的書，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，側臉線條雖然還有些少年感，但已經掩蓋不住好容貌，絕對的美人胚子。

“南宮大人真的知道啊！”阿蘿眼睛都亮了，抱著南宮孝寬的脖子：“告訴我吧，我想知道~”

南宮孝寬臉上浮現出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：“阿蘿問這個做什麽？”

“他生得好看！”

“......”南宮孝寬嘴角一抽，認真地問阿蘿：“他好看，那南宮大人不好看嗎？”

阿蘿側頭看著他，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就看著南宮孝寬不說話——即使學了話術也沒辦法昧著良心誇人呢，阿蘿心想著。

南宮孝寬揉了揉眉心，好吧他好像知道答案了。

“那是鮮於大人的胞弟，叫鮮於柘。”

西戎部的人隨著鮮於氏合並到了北廷，戰功赫赫的家族也封了職位官邑，其中以鮮於樞的家族最為顯赫。

所以鮮於柘就是因為這樣被送進國子監念書的。

可惜他漢話學得還不是很好，對於博大精深的漢字所知更少，對於漢書看得很是費勁。

阿蘿又回頭看了一眼鮮於柘，哇了一聲：“聽起來還不錯！”

南宮孝寬震驚，什麽？什麽東西就不錯？

阿蘿扭著身子要下來，南宮孝寬只能將她放下，結果這小丫頭一下地，頭也不回得跑了，邊跑還邊揮手：“南宮大人回見~”

他不知道的是，阿蘿就這樣軟磨硬泡去找衛瑉鷴說想進國子監讀書了。

* *

是夜，南宮大人剛下了差回府，還沒歇下，衛瑉鶯急匆匆從宮裏回來了，猛地一腳踢開他的房門：“南宮孝寬！”

南宮孝寬還提著解了一半的外衣，看著衛瑉鶯：“把門關上！”

後者也有些尷尬，閃身進來，將長劍放在桌上：“你跟阿蘿公主說什麽奇怪的東西了？她下午就嚷嚷著要去國子監念書，她才五歲啊！”

南宮孝寬解了上衣，露出精裝的上身，不經意地說：“她下午鬧著要去國子監，我就帶她去了。怎麽？回去告訴皇後了？”

衛瑉鶯避過身子，翻了個白眼說：“國子監裏都是學生，阿蘿好歹是個女孩，你帶去做什麽？當心聖人罰你。”

阿蘿從小就喜歡好看的男子，現在都沒有改變過，想也知道去國子監做什麽。

果然衛瑉鷴將這話給北堂曜一說，後者一聽就知道自己女兒又不知道看上那個小白臉了，臉都快黑了。

南宮孝寬倒是沒聽說這事，慢騰騰給自己穿上衣服：“他們自己對女兒的德性應該是知道的，不意外。”

衛瑉鶯回身，結果看見他還在系衣裳，又回過身，說：“阿蘿下午在宮裏有模有樣要畫畫，畫了個少年在讀書。”？？？

南宮孝寬失笑：“我帶她去看的時候，她確實看上了個小子，問我他叫什麽名字。”

“看上了誰？”衛瑉鶯習慣性得回頭，結果看見他依舊裸露的胸膛：“你故意的是不是？這衣裳還能不能穿好了！”

南宮孝寬偷笑，手上的動作都快了不少，系好衣裳，上前扶著她削瘦的肩膀：“好了。”

衛瑉鶯回頭，瞪了他一眼：“誰？”

“鮮於柘，就鮮於樞他弟弟。”

鮮於家的人？

衛瑉鶯現在行走宮中，雖然沒掛什麽實際職位，但是大小宮人見了她都要叫一聲沁姑姑的，她自然也是見過鮮於樞幾面的。

鮮於樞生得豪放，那個模樣阿蘿是不喜歡的呀。

南宮孝寬將她推進房裏，說：“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宮裏誰敢得罪阿蘿公主？我不就得帶她去？”

衛瑉鶯揮了他的手：“你說的簡單，她要是出了什麽事，聖人先剝了你的皮！”

咦？

南宮孝寬站在她身後一步，撓了撓頭，原來衛瑉鶯不是生氣他把阿蘿帶出去玩，而是怕他因為這樣被北堂曜罰？

“我......”南宮孝寬看了一眼她，低聲說：“北堂曜清楚阿蘿的性子，他不會的，你別擔心。”

“誰擔心你啊。”衛瑉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，站起身說：“皇帝不急太監急，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。”

南宮孝寬忽然抓住她的手：“大半夜的，去哪啊？”

“回宮啊。”

“別回去了，我跟你說件事。”衛瑉鶯狐疑，但她還是坐了回來：“說。”

“你......你覺得阿蘿怎麽樣？”

“？”

“我今天才發現，阿蘿真的很可愛，對不對？”尤其是抱著自己大腿的時候，烏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，閃得年紀不小的南宮大人那顆心真的快化了。

“你想說什麽？”衛瑉鶯已經皺起了眉。

“我想說，南宮府裏還缺一個女主人，若是能生一個像阿蘿一樣可愛的女兒，也不錯。”

衛瑉鶯心裏忽然漏了一拍，側頭看著他：“南宮大人若是喜歡，和聖人說一聲自然有大把的官宦女兒願意嫁進南宮家。”

“......”南宮孝寬用力壓著她的手：“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？啊？”

“放手！”衛瑉鶯掙紮著，習慣性用小擒拿手反抗著，南宮孝寬氣急，不管三七二十一出手制住了她：“別鬧，跟你好好說話呢！”

衛瑉鶯驚呆了，往常這招都是無往不利的，今兒怎麽這樣輕松就被制住了？

“驚訝？”南宮孝寬低頭湊近她：“往常都是讓著你的，否則你根本近不了我的身。”

衛瑉鶯身手是不差，但是相對來說南宮孝寬更甚一籌，就算二人平手也不至於平時老挨她打。

“你！”

“我比北堂曜還年長一點，他女兒都滿地亂跑了，我還孤家寡人呢。”

“我方才也說了，南宮大人喜歡的話，自然有大把的閨秀願意嫁給你！”

“那你呢？”

......

“什麽？”

南宮孝寬低頭看著她驚訝的臉色，笑道：“方才進門的時候，你都將我看光了，不負責的嗎？”

衛瑉鶯瞪眼：“那是你自己不穿好衣裳！”

“但你還是看了。”南宮孝寬幹脆耍起無賴：“不然咱們去找皇後評評理？”

“你！”

南宮孝寬笑瞇了眼：“嫁給我，怎麽樣？”

“你在胡說八道什麽？耍我有意思嗎？”

“我什麽時候耍你了？再說了耍你有什麽好處？”南宮孝寬低頭，額頭抵著她的，認真地說：“咱們認識也這麽多年了，前些年是各自都忙，如今年紀也不小了，再找一個人多累。”

衛瑉鶯抿唇不語。

“還是你心有所屬？”南宮孝寬空出一只手，滑過衛瑉鶯細白的臉，最後挑了挑她的下巴，口氣有些危險：“有也沒有用，我明日就去請旨，要北堂曜下旨賜婚。”

衛瑉鶯瞪他：“你放手先！”

南宮孝寬依言撒了手，站在她面前，衛瑉鶯揉了揉手腕，忽然伸手直襲他的咽喉，後者瞳孔一縮，手上極快地擋過去。

“砰砰！”兩聲，兩人交手了幾招，最後是衛瑉鶯捏著他的咽喉，南宮孝寬手掐著她纖細的腕骨。

衛瑉鶯舔了舔唇，笑得很危險：“我也告訴你，若我真的想殺你，你也是擋不住的。”

南宮孝寬一楞，心裏驚濤駭浪，苦笑道：“你也一直藏著呢？”

衛瑉鶯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，忽然撒了手：“所以你要認清楚，就算是藏拙也是我藏，怎麽就是你藏了？”

南宮孝寬揉著自己的脖子，可憐巴巴地看了她一眼：“那你是什麽意思？”

衛瑉鶯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我這個人呢，脾氣不好的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眼裏揉不得沙子的。”

“哦。”南宮孝寬點點頭，他是真的見識過衛瑉鶯暴走起來的模樣，真的非常兇。

“所以，你南宮大人若是想坐享齊人之福，我先一刀——解決了你的下半身、哦不對，是下半生。”

南宮孝寬微微長大了嘴，那樣子傻楞楞的：“你......你答應了？”

衛瑉鶯沒好氣地又踢了他一腳：“出息！”

沒出息的南宮大人那高興勁，就差宣告天下他要成親了。

兩人就隨便挑了個日子便成親了，是真的非常隨便，連老黃歷都沒翻，用他倆的話說就是，他們殺的人摞起來都比兩人高了，要什麽吉不吉日的，不需要。

成親不到三個月，努力耕耘的南宮大人真的有了結果，衛瑉鶯肚子裏有了好消息。

隔年衛瑉鶯順利生下一個大胖小子，南宮孝寬抱著兒子望了望天，心說再耕耘耕耘，小姑娘一定很快就到。

結果直到第三個兒子生下來都不見一個姑娘的。

看著滿地打滾的小子們，南宮大人拉著夫人的手，覺得自己有一些委屈。

就是想要個閨女，怎麽就這麽難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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